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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青年,非常瘟疫
上岛旅游的人也变了。那种组团的摇着小红旗的带着太阳帽或者斗笠或者牛仔帽的穿着小马甲的跟着喇叭走的赖在电瓶车里的满口东北腔的嗓门特大的手里拎着红红绿绿无纺布袋的,少了,扛着大相机长炮筒的穿得有范儿眼神迷离的看见老房子就钻的娇声连连背着大背包的拿着小玩意的出入赵小姐的店张三疯奶茶铺御饼屋娜雅冲着猫猫狗狗傻笑尖叫的,多了。多过一半。
多到可怖,多到我在心里由衷地感叹:文艺青年,真的就像是瘟疫一样啊……
素来我对文艺青年和小资都有好感,本来嘛,追求点精致生活喜欢点音乐电影文学,总比大老粗强,况且我自己也常常被视做其中一员,我亦不加否认。可是这一两年来,看文艺青年们搞创意市集,搞来搞去都是些笔记本小布偶搪瓷罐,不仅不实用还超贵超黑,看文艺青年们搞独立音乐,自己捧红些小独立小清新不够,还要拉扯些名不见经传的老外飘洋过海来卖艺,一种腔调百种分身,看文艺青年们搞杂志搞电影搞摄影搞低碳搞豆瓣搞城画搞丽江搞婺源搞铜锣湾巷搞艺术空间搞张悬搞陈升搞林一峰搞浪游搞寂寞搞曾哥春哥搞科学松鼠会搞设计中的设计搞桌游搞话剧……搞什么死什么,不死也烦。如今,搞到鼓浪屿上来了。瘟疫一样,所到之处,人畜皆灭,空留文艺一幌子而已。
3月刊的《明日风尚》,主题文章正是厦门。这一组文章,虽然还是免不了管中窥豹以及被地头蛇利用之嫌,但无论如何,大概算是多年来采写厦门最为深入探讨最为深刻的一次,尤其能感觉到写作者对于一种即将被毁灭的美好事物的痛惜之情。可惜的是,他们不明白,毁灭这一切的,不仅是不恰当的定位和规划,还有如瘟疫一般席卷而来的文艺青年。一切都那么矛盾:引导这次批判的地头蛇们,同是道地文青,他们的话掷地有声:如果这地方像丽江一样被搞臭的话,大不了我们走,反正我们总在路上。可见文艺青年也是深受文艺青年之苦———前者大抵是能够代表文艺青年最先进的生产力的那一拨人。
总是在路上的文艺青年们,他们到厦门朝圣鼓浪屿享受慢生活,朝的什么圣享的什么受呢?文艺青年上鼓浪屿,必去某鱼丸店,其实那店里的鱼丸和海蛎饼,烂到不能再烂,本地人摇头撇嘴的物事,被鱼丸店里的年轻后生们到网络一炒,就炒红了;文艺青年上鼓浪屿,一般要追寻传说中的张三疯,此前那是一只肥猫,被饲养起来供小女生们可爱,后来演变为一个商标一家店,卖奶精做的奶茶,难喝,超贵;文艺青年上鼓浪屿,见了老头老太就狂拍,以为这儿就是个大博物馆,所有濒临绝迹的物事,都是他们旅途中的美好,全然不理会原住民的尴尬和苦楚;文艺青年上鼓浪屿,住家庭旅馆搜咖啡馆,他们要的不是一种文化的感染一种生活的浸润,要的是旅途和岁月的纪念品———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我回去了。他们像瘟疫一样席卷神州大地,所有观览如露如电,等着在暖暖的壁炉前垂着白发细细回味自己有滋有味的一生。总而言之,文艺青年缺乏辨别力和热诚,他们要的是有滋有味,并不完全理会真假好坏,这就是为什么会涌现那么多无辨别力和审美感,对这座岛毫无热诚的家庭旅馆和咖啡馆的大原因。
本质上,文艺青年缺乏热爱。这是我的结论。“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个问题可以划分开很多东西,比如知道分子和知识分子,比如说愤青和爱国者,比如说文艺青年和艺术家、审美者。颠覆现实的热爱和牺牲,文艺青年是不喜的,亦做不到,他们要的只是美好的一面,生活的一张皮。打个比方,就像是这次上岛,我目见某一个咖啡馆橱窗里的一个布偶,一拨又一拨的文艺青年拿着大相机狂拍———这个场景,只有情趣,毫无情感。